物种和物种之间,是有竞争的,因为产量高,所以大家都一窝蜂地种它。看上去竞争力很强,可一旦遇到生物灾害,反而变成了最弱的。而且,正因为它之前太成功了,连一个替带的品种都没能保存下来,所以这场饥荒,才会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,持续了5年。
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,同样是人工培育的美国大豆,同样是一场病毒,同样是全军覆没,幸好,他们在中国找到了野生大豆做为种子资源,回去重新培育,这才有了后来横扫全球的美国大豆产业。
所以人类开始反思,开始提出了刻意保持“物种多样性”的理念:生物学家会收集各种人们不再种植农作物品种,虽然它产量很低,但总有一些未被发现的基因,说不定可以抵抗未来某种不知名的病毒。
2.抗生素为什么永远无法战胜细菌?
《爱丽丝镜中漫游记》里有一个国际象棋中的角色,叫“红后”(不是《爱丽丝漫游奇境》里的红桃皇后),她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:
“在这个国度中,必须不停地奔跑,才能保持在原地。”
这句话后来被借用到生物进化领域,变成了“红后理论”:所有物种都必须不停地进化,才能勉强不被淘汰。
最经典的例子就是细菌。人类发明了抗生素技术后,以为很快就能把细菌从地球上消灭光。但实际上80多年过去,真正一种种被淘汰的,反而是抗生素自己。因为药是死的,细菌是活的,基因一刻不停地在发生着各种突变,虽然突变都是漫无的,绝大部分是自寻死路,但总有那么一些细菌偶然变异出耐药性。此时,抗生素的打击让其他的“兄弟”阵亡了,反而让新一代耐药性细菌获得生存空间,这就完成了一次“物种进化”。
不过,这个例子也告诉我们一件事,进化是没有方向的,无论是“进化”,还是“退化”,或者是“乱化”,只要是“变化”,就是evolution。所以严复把evolution翻译成“天演论”,而不是“进化论”。
如果你以为我接下要跟大家打鸡血,告诉大家要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说“你要改变”,那你就大错特错了,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。
3.为什么平庸是人的天性?
把进化论用在个人励志上,犯了一个“偷换概念”的逻辑谬误,因为个体不等于物种,物种必须进化,不代表进化也是个体的最优生存策略。
二千年前,一个聪明的古人看穿了这一点,留下一本“反进化”的书,那就是《庄子》,他在书中感叹:
“人生天地之间,若白驹过隙,忽然而已。”
进化是整个物种要操心的事,你说环境会变,我们也要变,是明天吗?是明年吗?瓦特?几百年,上千年?关我屁事啊!我死之后,管他洪水滔天。
庄子又说:“巧者劳而智者忧,无能者,无所求,饱食而遨游。”
事实就是如此,改变是一件危险的事,个体的进化,99%就是找死;基因突变,99.99%是怪胎;创新者的生存机率,远远小于保持不变者。
“生命”这个词听上去很高贵,好像其中有什么重大意义,其实对于绝大部分个体而言,它们就是生存本能,就是“多活一天赚一天”的意义。所以保持不变,保持那点可怜的优(平)势(庸),才是常见的生存之道。
现代社会还有一个无所不包的社会保障系统,不但保障平庸的人活得下去,还能活得舒服,活得有尊严,就像张楚的一首歌里唱的:“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,……只要能够活下去,正确地浪费剩下的时间。”
个体和物种就成了一对矛盾:平庸是个体的天性,变化就是找死;进化是整个物种的要求,平庸就是等死。
既不想找死,又不能等死,那就一定要出现抵抗这种天性的“舍生取义”的人。
4.为什么“毕加索”生前成名,“梵高”死后流芳?
去年有一篇充满了朋友圈爆文即视感的文章,叫《为什么毕加索是富死的,而梵高是穷死的》,大意是说,毕加索会营销炒作,而梵高只会画画。
这当然是一篇胡说八道的文章,把别人的成功简单总结成“会营销”,是洗脑文常用的伎俩。不过,同样是现代艺术的开创者,为什么毕加索能成为第一个生前就把作品送进卢浮宫的人,而梵高只能死后享受盛名,这确实值得研究。
最简单的原因,毕加索活得够长,92岁,画得够多,作品总计近37000件。如果梵高也能活这么长,也能画这么多画,他应该有更多的可能性。
你看,能活下去,是生命的头等大事;能活下去,才谈得上“改变物种”。而想要活下去,你就要耐得住寂寞,你就要保持平庸与创新的平衡。
梵高几乎是在一夜之间,完成了风格的蜕变,可惜此时上苍留给他的时间只有最后两年了,人们完全来不及理解这种鲜艳的色彩和凌乱粗粝的风格。
而毕加索呢,虽然他的风格也在不停地改变,但每次都是刚好在人们理解的边缘,所以他的画很早就能卖出去(绝不是因为他会营销)。而且,在每次变化之前,他总能将一种风格的可能性发挥到极致。
从“立体主义”开始,他更是引领着整个艺术界的最新潮流。他不再是一个艺术家,而是一个社会的思想者,一个时代的偶像,带来一种象征未来的思维。
梵高就像是一个生命个体,在环境变化之前,他的基因就开始突变了,最后成为一个怪胎,在孤独中死去。
毕加索就像是一个物种,有着自己一以贯之的风格,大部分时候保持稳定,但又保持了突变的能力,每次在人们厌倦了某种风格之前,他总能像魔术师一样,变出新花样,让你眼前一亮。
梵高和毕加索,本质是一样的,都是人类这个物种进化过程中的“使命承担者”,但我们能不能只做“毕加索”,不做“梵高”呢?
5.你不光是一个个体,也可以是一个“物种”
前面把毕加索比喻成一个物种,这个看似荒唐的比喻,还是挺值得我们细想想的。
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:“我”是永远不变的吗?昨天的我、今天的我、明天的我,是一个人吗?
人是由细胞构成的,细胞的寿命很短,除了神经细胞之外,都在120-200天之间。事实上,大约每6-7年,你的细胞就要全部更换一次,你就是一个全新的人。不变只是我们的幻觉,可以说,每天早上醒来,你都是一个拥有“旧记忆”的“新我”。
所以,你完全可以把“自己的一辈子”看作成“一个物种”,把自己的每一天看成“一个个体”,大部分的时间,我们都需要保持稳定、保持平庸,在日常生活中积蓄生命的能量。
但我们一定要保证人生中一定比例的时间内,拥有创新突变的能力,尝试各种自我改变。虽然这些改变,大多数是徒劳、甚至有害的,但这是作为“一个物种”的你,必须付出的代价?
人的一生中有无数个生日,一个是自己诞生的日子,剩下的,都是尝试着改变自己的日子。